把想试的风格都试一遍!

FAR

  • 阿周那X迦尔纳

  • OOC

  • 神话及历史均有时间线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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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ying your heart for undeniable love

 

1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原本安静坐在马背上的阿周那突然勒紧缰绳,“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就在附近,听起来小孩人数不少,该不会是难民?”

“没有,殿下,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阿周那蹙了蹙眉头,思忖半晌后掉转马头向声源方向跑去。

侍卫面面相觑,似乎搞不清这位尊贵的小殿下在想什么,也只得纷纷打马跟上。

偏离密林的小道后豁然开朗,隘口下方是铺满了大片白色小花的山谷,而他们的小王子则杵在谷口发怔。

“你们有没有听到……山谷里有很多小孩子在哭?”

“殿下,还是走吧,王后命令过要将您安全接回皇宫。”

随后他们看见这个不满十岁的小王子侧过头,眼神冷厉的盯着他们:“既然眼见我的国家里可能发生了不平之事,怎可置之不理?”

被那眼神震慑的侍卫顿时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属下僭越。可是小殿下,我们确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话音刚落,随后赶到的一行护卫也齐齐下马跪倒在地,请求阿周那放弃入谷查看的念头。

“既然你们如此坚持……”衣饰华贵的小王子翻身下马,身上的黄金饰品在斜谷的夕阳照耀下闪闪发亮,晃花了跪倒在地上数个侍卫的眼睛,他手执马鞭,慢悠悠地走向谷口那条布满荆棘的小径,“那我也只好……。”

原本意图劝服阿周那的侍卫首领登时慌了神:“小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素日里不是最体谅仆从的吗?”

阿周那靠近一丛荆棘,伸出尚且稚嫩的小手抓住一根荆条:“是啊,但是前提是,你们是‘我的’仆从。”

气氛随着这句话的落地瞬间冷凝下来。

原本几乎匍匐在地的几个侍从立起身体,为首的侍卫长悄悄将右手移向别在腰间的弯刀刀柄。

“哈——随口试一试就露出马脚了啊,我就说母亲怎么可能会安排这么几个不听命令的愚蠢仆从嘛。”小小的王子殿下笑出了声,“怎么,又是谁这么大手笔,派出这么多个绝顶的暗杀者来取我性命?”

被一顿奚落的头领恼羞成怒地拔刀向阿周那挥去,然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小王子带着嘲弄的表情用力拽住手中的荆棘,丝毫不在意是否被刺破掌心,伴随着他的死命拉拽,谷口小径中的荆棘从中飞出大片刺鸟,乌压压一片遮天蔽日,一时间完全分不清敌我双方,更遑论摸清那个列在暗杀名单之首的阿周那小王子的方位。

待到鸟群散去,原本站在谷口的小王子早已不见身影,只余下几片翠绿色的刺鸟羽毛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要追吗,首领?”杀手之一低声询问道。

“不必进去,”俯身查看谷口路径的男人抬手制止了手下的问询:“那个地方有去无回。”

 

2

鼻尖充斥着花朵馥郁的香气,香味太过浓郁,像是母后寝宫里之前那个笨手笨脚的侍女打翻香料盒后的气味。阿周那几乎觉得自己是被这浓烈的味道呛醒的。他眨了眨形状优美的眼睛,奇异的发现拽着荆条从高处坠落的自己身体竟然没有想象中那般疼痛,随后他举起右手,本应鲜血淋漓的掌心被干净的白布好好包扎过。

“醒来了?”耳边突然传来少年清澈且稚嫩的声线。

他微微一惊,顾不得身体尚余的痛感拂开垂在脸颊边的白色小花坐直身体看向声音源头。

随后在那片刻的恍神中以为自己是撞见了这座山谷的花之妖精——雪白的发丝,白皙如东边那个神秘国度最精美白瓷的肌肤,仿佛将整个春天纳入眼中的澄绿色双眸,淡而优美的薄唇,左耳上悬着一个因为侧头询问而轻轻晃动的巨大金色耳坠。

他盯着这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少年,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你……你是这个山谷的妖精吗?”这句问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他立刻注意到看少年身上所穿的粗制平民服饰,以及背在身后做工粗糙的小木弓及箭囊。

“我是迦尔纳,”少年清澈的双眸专注的看着他,似乎没有发觉他方才的失态,“只是个误入这里的猎人罢了。”

“你救了我?”

“……你从高处落下,砸到我了。”迦尔纳似乎不太想回忆被砸到的细节,“我原本快找到出口……被砸倒下的时候,已经看见的出口突然消失了。”

“出口,消失?”阿周那对少年的描述感到不可置信,“这个山谷需要寻找出口?”

迦尔纳伸出手扶着他站了起来,指着二人所在的白色花海:“这个地方是个迷宫,我已经在这个地方转悠小半天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周那顿了顿,方才因迦尔纳的美貌所致的迷惑散去,剩下的是刚从虎口脱险的惊疑不定,他吞吐半晌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看你的服饰想必是某个贵族家的小少爷吧。”迦尔纳轻笑一声,对阿周那的犹疑竟是毫不在意,“不愿意说出名字的话,我以‘小少爷’来称呼你,没关系吧?”

阿周那小王子红着脸小小的点了下头。

“这么小的年纪就遇到这种事,小少爷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吧?”迦尔纳取过方才一直在削皮修整的树枝塞进阿周那没有受伤的左手中,“权且当做拐杖用,这里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好的替代品了。”

“……谢谢。”接过拐杖的阿周那低下头,小小声的道了声谢。

 

3

在随后寻找出口的路途中,迦尔纳向他细细讲述了经过半日的探查所得的情报。

遍布整个山谷的白色小花叫做骷髅花,因而这片山谷也被周边居民戏称为骷髅花海。此花有种特点,就是一旦沾染水汽,花瓣便会从如初雪般的纯白转化为白水晶般的透明,然而诡谲的地方却在于这种应当生长在寒冷湿润之地,长在气候温暖的此处实在是太过奇怪,更何况花海似乎绵延没有尽头,极难发现有什么可以脱离此方异地的出口。这片骷髅花海是当地居民设立的禁区,一旦误入极难脱身,据迦尔纳所说,他是在附近山林中狩猎时听见了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声,误以为是有人遇难意图施救才误入此处,在转悠半日好不容易发现出口时,因为自己的突然介入,原本已经亲眼看见的出口突然消失不见。

一个不祥的念头涌上心头,阿周那停住前行的脚步叫住带路的迦尔纳:“你说……你原本已经找到了出口,是因为我掉了进来,所以你明明已经看见的出口不见了对吗?”

苍白的少年回首看向他,澄绿色的双眸冷淡而完美:“有问题吗?”

巨大的恐慌突然席卷了向来冷静沉着的阿周那的心神:“这恐怕是某种咒术,前朝战争中也有过巫师采用这种术法困住敌军主力达到阻断军力分段歼灭的目的。”

“我们困在咒术之中?”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了你。”

“贵族之间的私仇吗?”迦尔纳似乎也对这种阴毒的招数感到惊异,“你看上去最多不超过十岁……这种手段,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

“……”

“小少爷,不必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迦尔纳突然伸手揉了揉阿周那那头乌黑的卷发,“既然多了我的介入,想必这个咒术并不完美,我会全力帮助你,当然这也是在帮助我自己。”

一直绷着脸的阿周那在此时终于露出了正常小孩应该有的表情,他抬起手背使劲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睛,默不作声地转身扑进迦尔纳的怀里,悄悄伸手抱住了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的腰。

——如果能够出去,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我的宫殿里。

 

4

群山环绕间一方隐秘山谷中是整片巨大的白色花海,白色的少年拉着一个稍矮的衣饰华贵的孩童的手,在及踝深的花丛中踽踽而行。

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搜寻出口方法显然不太奏效,年纪稍小的那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迦尔纳,你脸色好差。”

“是吗……从早晨误入这里后一直没有休息过。”

“要不要休息会儿?”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附近的山林是管制区很不安全,迦尔纳为什么要去那里打猎呢?”

迦尔纳对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答道:“小少爷必定不知,苏多是没有资格去管制区的狩猎地,那样会冒犯贵人。”

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唐突,阿周那拼命搜寻脑海中对于下层人民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你也很小啊,为什么一定要去狩猎呢?”

“我的养父不过是一个收入微薄的普通车夫罢了,”迦尔纳顿了一顿,配合阿周那的步伐适当放慢的脚步,“我为人子,自然要为家人解忧。”

眼见越描越黑的阿周那情急之下顾不上受伤的右手,他用力握紧迦尔纳苍白冰凉的手指:“等我们出去了,我会邀请迦尔纳到我家里来,属于我的山林、耕地、家畜、象马,都可以给你!”

迦尔纳微微睁大眼睛,自他十二年的人生轨迹以来,从未有过哪位贵族会这样纡尊降贵的将自己降低到此等地位的说出这些话来,从遇见眼前这个穿着破损的华贵衣衫从天而降的小少爷开始,他恍然间觉得那个淡漠冰凉的心口燃起的一簇微弱火苗正以燎原之势渐渐蔓延开来,然而他毕竟比阿周那年长两岁,深谙真实社会之黑暗,于是他只能苦笑着轻轻摇头,狠下心重新别过头去不再看那个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可爱小少爷。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此时的阿周那尚且年幼,对于是非曲直善恶有着直白的心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示好换来的是迦尔纳的沉默,一时间对自己的说话方式产生了疑惑。

“小少爷……你身边的人对你不好吗?还是说,对你太好了?”

“我……”

“以后如果遇见对你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的人,不要这么容易被打动……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眼前只能看见少年纤瘦的背影,雪白的发丝和天鹅般秀丽的脖颈,阿周那却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明明只是在用很平淡的声音说话,却仿佛在轻泣。

他伸出手指试图去够到少年那覆盖住后颈的银白发丝。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几片被风扬起雪白的花瓣从他指尖掠过,他的视线跟着那缕突如其来的山风移去——一旦有风袭来,无尽的骷髅花海中便扬起如同雪般飘扬的细碎花瓣,层层叠叠的骷髅花在风的鼓动下皱起层层雪白的花之涟漪,在这如同极北雪景的幻境之中随之响起的是将迦尔纳诱入、阿周那也曾依稀听见的幼儿们的呜咽与悲啼声。

两人同时产生了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错觉。

阿周那小心的牵住迦尔纳的衣袂:“……你有没有觉得……是这些花在哭?”

迦尔纳的脸色似乎比方才更加苍白了,他取下身后的小弓,将阿周那护至身后,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从骷髅花则随着被风吹拂的摇曳姿态传出了孩童细小的声音。

——“你怎么还在这里……”

迦尔纳将阿周那完全挡在身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出声。

——“你为什么还没出去呢?”

迦尔纳死死攥住从已经从箭囊中抽出一半的弓箭,用力到指节发白。

——“明明提醒过你的……我们都希望你……可以……”

山风似乎渐弱,从骷髅花中传出的声音渐渐微弱到听不清。

“迦尔纳,它在说什么?”身后传来阿周那疑惑的声音,他显然对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难以理解。

阿周那的声音让陷入沉思的迦尔纳突然回过神来,对于现状的一知半解令他产生莫名恐慌的情绪,他回过头重新牵起阿周那的小手:“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被牵住的阿周那却仿佛移动不了脚步,他紧紧抓住少年的衣袂,声音几乎在发抖,他看向前方不远处两道突然出现的人影,声音发颤:“前面……还有个你……”

猛然回首的迦尔纳骤然紧缩的绿色瞳孔中赫然映出两道人影,他紧握住抓着自己衣袂的小手,死死盯着那两道人影自顾自的表演。

毫无疑问,其中一个人的脸是他自己,另一个人他也再熟悉不过,正是含辛茹苦将他养育成长的养父。

这片花海太过诡异,竟然会真实映射困在其中之人最深沉的记忆。

眼前这两道虚假的人影正在上演着父慈子孝的画面,那是迦尔纳第一次狩猎成功回家,养父对于他高超的箭术大加赞扬的那一天,然而幻境持续时间并不长,只能见到“养父”露出笑容的一刹那,人形便随着骷髅花海上空的飞花一同散去。

 

5

阿周那惊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戏码,直觉告诉他这与他认知中的咒杀之术完全不同,他还来不及为这突然的变故发表分析意见,就再次发觉了微妙的不同。

“迦尔纳……骷髅花的颜色变了。”

“……”

“我记得,骷髅花不是这个颜色吧?”

原本自进入幻境伊始还是纯白色,亦或是沾染水汽后透明如水晶的骷髅花,什么时候开渐渐侵染上了绯红色?

“小少爷,”眼前的少年突然半蹲下身体与他视线齐平,他清晰的看见那双清澈的绿瞳中汹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6

长时间的跋涉对于小孩子而言实在是一场长久的折磨。自幼锦衣玉食的阿周那即使有着专门的体术老师教授,也顶不住在短时间内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几近虚脱的他在迦尔纳牵着他跨越一条几乎被垂下的骷髅花枝叶遮挡的小溪时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水中,汗水濡湿额发,眼睛视物短暂模糊,剧烈的心跳和疼痛发胀的小腿在提醒着他,他似乎的确是迦尔纳的累赘。

迦尔纳伸手将他从小溪流中拉了出来,直到此时阿周那才注意到一直背对着自己在前方开路的迦尔纳,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难看,原本淡色的唇已经完全褪去血色,眼睑下也已经生出淡淡的青。

这个时候的迦尔纳与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花之妖精相差甚远,他忍不住开口发问:“迦尔纳不要紧吗?脸色好差。”

“……只是有些累……”

“原本以为常常去山林深处狩猎的迦尔纳体力不错,至少比我好才对。”

“……”

“也对啊……你太瘦了。”阿周那指了指自己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包子脸,抓起迦尔纳的手指往自己脸上戳了戳,“迦尔纳至少要养到像我这样才好嘛。”

指尖柔软温热的触感令迦尔纳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看着阿周那鼓起的小包子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才对嘛……你从听到骷髅花会说话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迦尔纳还是笑起来好看。”

少年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小包子脸忍俊不禁,终于还是自己主动伸手捧住了这张汗津津但依然可爱的笑脸。

“小少爷,你或许是神眷的礼物也说不定——”迦尔纳的话尚未说话,他的视线就被溪流上游再次出现的幻剧所吸引。

阿周那握着捧在脸颊边的手,好奇的回头往迦尔纳视线方向看去。

这次的短剧似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湍急的河流中抱起木盆中小小的婴儿,襁褓白皙的孩子已经生出了白色的柔软发丝,耳畔巨大的黄金耳坠随着车夫抱起的动作晃动着折射出灿烂的的亮光——这次的幻觉持续时间依然很短,然而迦尔纳却如同被定身了一动不动。

“迦尔纳……这个幻觉好像不是重现记忆,而是重现过去?”

少年脸色越发难看,他捂住略感不适的心口,小心搀着阿周那站起身。

“方才那个,依然是属于你的过去吗?”

回应阿周那的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咒术,好像不是针对我的……”

迦尔纳这次沉默的时间似乎太长了,长到让人精疲力竭。

他们几乎同时意识到了那个让人如同堕入寒冰地狱之中的事实。

 

“……非常抱歉,小少爷,这个咒术的目标,好像是我。”

 

7

——世有魔女罗刹,育五百子,号“九子鬼母”,嗜食人间幼儿血肉,且储藏其灵魂,令其无法成佛。

——像我这样被母亲遗弃,同时又渴求着母爱的人,大概是她最美味的养料吧。

骷髅花海的颜色似乎又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加深,原本每片沾水即透明的花瓣如水蛭般吸饱了鲜血,呈现出一种如包裹着涌动的血液般的鲜红来。

 

啊,他早该注意到了。

迦尔纳渐渐变的苍白虚弱的脸色。

幻境中出现的只是迦尔纳的过去。

阿周那看着捂住心口面色痛苦的迦尔纳,脑海中只回旋着一个声音。

「……你从高处落下,砸到我了。」

「我原本快找到出口……被砸倒下的时候,已经看见的出口突然消失了。」

——是因为我吗。

——所以……迦尔纳一开始就可以出去……只是因为我的突然介入?

——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已经逃出去了?

 

他曾于皇宫中年长的侍女口中听说过九子鬼母的传说。

古代王舍城有佛出世,举行庆贺会,五百人在赴会途中偶遇一怀孕女子,女子随行,不料中途流产,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

女子发下毒誓,来生定要投生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后来她果然应誓,投生王舍城后生下五百儿女,并日日捕捉城中小儿食之。

他至今记得那个年老侍女浑浊的眼中流下的泪水,九子鬼母依然存在,而侍女年轻时唯一的独子就被引诱掳走,再不见踪影。

“殿下,千万不要被魔女引诱进入她的幻境。”

“魔女的幻境?”

“她的幻境以被拉入的孩童生命为养料,所谓幻境,即是通过蚕食目标的生命为养分而显现,一旦目标身死,幻境才会消失。”

 

“!!!”阿周那看着面色极为痛苦的迦尔纳,情急之下用力扑进正在被记忆侵噬的少年怀里,他死死抱着迦尔纳纤瘦的身躯,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慌乱,“迦尔纳醒醒!我还没有邀请你去我家,我还没有向父母和哥哥们介绍你!你不能就这样在这种地方倒下!”

迦尔纳的目光却似乎越过了这个突然抱住自己的孩童,睁大的眼眶中是不可置信猛烈收缩的瞳孔。他死死盯着溪流上游更远的地方,碧色的双瞳渐渐渗出泪水,他试图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试图奔跑上前却迈不开脚步,他觉得喉咙里似乎是想要咆哮出某种绝望的怒吼,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阿周那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松懈了僵硬的躯体跪倒在地,苍白纤细的手指用力捂住了脸颊。

“你又看到什么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

“迦尔纳……你不要吓我……”

苍白的少年从虚张的手掌中抬起脸来看着面前紧张慌乱的孩童,碧色的眼瞳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阿周那,那种空洞的目光却仿佛将阿周那的心脏烧出一个大洞。

小小的柔软手掌抚住了他脸色难看至极的脸庞,阿周那清澈如同泉水下黑曜石般的眸子紧张的注视着他:“听得见我说话吗,迦尔纳?”

“嗯……”少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甩脱开阿周那抚在脸颊上的手,努力挤出一丝苍白的笑意,“吓到你了吗?”

“我,我以为迦尔纳被坏魔女夺走了!”小小的孩子终于爆发出一阵大哭,死死拽住迦尔纳的一根手指生怕他再次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迦尔纳看着突然哭起来的小孩子,原本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几次张握后又轻轻放下。

——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没有看到。

 

8

被母亲遗弃的,渴望着母爱的孩子。

可怜啊,可悲啊

来我身边吧

你所失去、所渴求的母爱

由我来弥补

 

“迦尔纳,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这次的幻觉我看不到??”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阿周那吸吸鼻子,尚且挂着泪珠的小脸让迦尔纳忍不住别过头不去看。

“只是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东西罢了……不是什么好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迦尔纳你听我说,有位老奶奶向我讲过九子鬼母的传说,这个幻境会蚕食人的生命,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出去!”

“……”

“你怎么了?”

“小少爷……”虚弱的少年露出疲惫的笑容,“我现在太累了,你可以去前方……为我开路吗?”

“迦尔纳不一起来吗?”

 

“去吧,小少爷,”迦尔纳透过苍白的额发看着眼前双眼蓄满泪水的孩童,声音似乎倦怠极了,“我会跟上来的。”

阿周那将迦尔纳搀扶至一丛较高的花丛下坐好,仔细记住了此地的方位:“我一定会找到出口回来的,你等着我!”

 

迦尔纳凝视着阿周那越行越远的小小背影,渐渐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周边万物。

风啊……祈求你……

这无比虚弱的声音,请务必传达到那个彷徨恐惧的孩子身边……

——求你了

——不要再哭泣,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向着最后的光亮奔去吧

——回到母亲的身边

——我初次见面的弟弟……

 

9

骷髅花海的颜色似乎越发红了。

随着每一朵吸饱血液的花蕾,每一株骷髅花的根部的泥土中都钻出一个苍白的幼小残魂,他们或男或女,或少年或幼童。

无一例外都是被囚禁在这无尽幻境中的灵魂。

这些从苦难的深渊中挣扎出来的悲伤灵魂为这个在花海中奔跑的小王子指引出了脱离的方向。

 

顺利找到出口的阿周那折返到阿周那临时休憩的地点。

那个漂亮的少年已经垂下了眼帘,他深陷在茂密的骷髅花从中,血色的花瓣垂在他苍白的脸颊边,如同送葬前最后的入殓。

阿周那跪倒在大片花丛中,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他想说话,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

 

“迦尔纳……你这个大骗子……”

 

我还没有告诉你的我的名字

我还没有邀请你到我的宫殿做客

我还没有当着整个皇宫的人介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名字,叫做阿周那,……迦尔纳……你听好了……你不可以叫我小少爷……”

小小的孩童跪坐在那个怎么也叫不醒的少年身边,眼泪一滴滴打在紧攥成拳的手背上。

他从已经逝去的少年身边取出那张小弓——最普通的木弓,手制的粗糙痕迹还在,刚好是小孩子可以张弓的大小。这是在正常的生活轨迹中阿周那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的东西,而如今,这个高贵的小王子死死将它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希望。

 

已经转化为血色的骷髅花海中赫然出现一名身披同色纱丽的女人,她身躯未动,却已经移动至倒在花丛中的迦尔纳身边。

“可怜的孩子。”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尚未接触到少年苍白漂亮的脸颊,便被另一只小手狠狠打开了。

魔女露出笑容:“是你啊,突然掉进我的幻境中的不速之客。”

 

所谓骷髅花幻境,以蚕食被锁定的目标生命为养料维持显现,一旦目标完全死去,幻境自然消散。

——那个孩子似乎有强大的神力加持过,完全有能力脱出这个不完美的幻境。

——不过是因为你啊。

——他冒着死去的风险也要带你出去。

——不过啊,神力的加持只有一次,你介入之后,幻境消耗加大,自然加速这个可怜孩子的死亡。

——只是可惜了,没有让他看到最后一段过去。

——那之后的灵魂,才是无上的美味。

 

“为什么选中迦尔纳?”

“迦尔纳?这个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吗?”魔女捋动纱丽上精致的流苏,“为什么选择他,当然要问你的家人咯。”

“什么意思?”

“你的家人曾在我的神庙中日夜祈求,让你一生平安顺遂,诺,这个孩子,是我所能算出的你未来人生中最大的阻碍。”葱白的手指指向静卧于花丛中仿佛死去的少年,“我吃掉他,你有什么理由拦阻。”

 

魔女的话令阿周那如遭雷击。

魔女因为家人的愿望让迦尔纳陷入危机。

自己的介入则彻底断绝了迦尔纳的希望……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出口已经打开,小王子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用餐啊,我的脾气可是坏的很。”

魔女对着面前的孩童下达了最后通牒。

小小的王子垂下头,漆黑的额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请你离开,你是听不见吗?”

“……你方才说一旦目标死去,幻境自然消失?”

捋动流苏的动作顿住了,魔女莫名觉得自己这个小孩子不对劲。

“所以现在的你……是在真实世界里的本体对吧?”

“!”

 

10

强烈到难以直视的威压,魔女隐在面纱后的双眼亲眼看见面前的小孩以一种从未见过的冷冽阴沉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个小王子仿佛换了一个人,周身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

“神圣领域扩大,空间固定,”抬起的右手渐渐凝聚起一个泛着淡蓝光芒,扭曲了周边空间的气团,“神罚执行期限设定……”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王子不带焦距的漆黑瞳孔,直觉告诉自己大事不妙。

小王子露出了可谓扭曲恐怖的笑容“那么……我现在动手的话,你的本体势必会大损吧?”

 

“——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这才是我。

这是我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我不愿意被迦尔纳讨厌所隐藏起来的自己。

真正的我是如此黑暗污浊,如同初雪般纯洁的迦尔纳一定会很讨厌我的吧。

 

无所谓了,阿周那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已经死去的少年。

一切都无所谓了。

 

一滴冷汗出现在魔女的额头,眼前这股大有毁天灭地之势的灵压终于令她意识到什么:“你是!因陀罗的那个儿子!!”

“我是般度的第三子,高贵的血统,天帝的后裔,”阿周那漆黑的瞳孔中映照不出半个人影,只有面前徐徐转动着毁灭力量的气团散发出幽然的蓝色光芒,“这些,难道不比旁边那个苏多之子合你胃口的多?”

终于卸下轻佻姿态的魔女敛神看着他,沉声问道:“您想要什么。”

“我知晓九子鬼母的规矩,也明白您的身份地位远超我的想象,所以,我拿自己和迦尔纳交换。”

“我的确顾忌你的生父,然而这不代表我愿意,你认为,你有什么可以替代这无上美味的灵魂?”

 

掌心的光芒骤然大盛:“那么,在你吞噬迦尔纳灵魂的同时,我们一起给他陪葬吧。”

“天帝的儿子,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缓过气来的魔女半蹲下身看着掩映在血色花丛中的少年,托腮衡量阿周那的条件,“若是吃掉你,对我没用半分好处,若是不吃,今日我岂不是白忙了一趟。”

 

听说,人类最美好的记忆,有着和灵魂一样无上的美味,虽分量不足,至少聊胜于无。

 

——那么,小王子啊,就以你最快乐的回忆作为代价吧。

魔女伸手按住阿周那的头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首先让我看看,你有哪些回忆是值得品尝的。”

——啊啊,生来便拥有一切的皇子,被众神宠爱的幸运儿竟然从不觉得自己幸福。

——是因为生来就被注定了命运,所以从来没有做过依循本心意愿所喜欢的事情吗?

——这么一对比的话,生活在宝物库中内心却一片空虚的你似乎更加可怜呢。

被按住额头的小王子冷声打断了魔女的自言自语:“要取走记忆就赶快,我没有兴趣听你的这些胡言乱语。”

“好吧,好吧,我再好好看看。”

——啊啊,这是什么……,纯粹的悲伤,纯粹的喜悦,被他人自内心深处爱护所产生灵魂触动,这是何等纯粹的幸福。

 

他看见了魔女突然逼近的脸,以及面纱后眯起的狭长双眼中漏出了一丝血色。

 

“……我想吃掉你们今天的记忆。”

“……”

“如何?”

“……拿走吧,记得履行你的承诺。”

 

小小的王子殿下轻轻闭上眼睛,等待着魔女取走他最珍贵的记忆。

有风吹过山谷,骷髅花们没有发出哭声,只有花叶相触的悲凉之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沙沙作响。

 

11

时隔多年,象城擂台。

白发绿眸的青年看向台上连胜多场的刹帝利,鼻尖恍惚萦绕着到某个幽深山谷中血色花海浓郁的香味。

他在思忖半晌后,随即向蝉联多场胜利的阿周那提出了挑战。

四目相对。

命运的齿轮依然在无情地转动着。

 

终是相见不相识。

 

最后附上写的时候循环的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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